The sister
“GPT-4,你的模型在处理多模态长文本上下文时,逻辑跳跃得像个喝醉了的诗人。”
Sam Altman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响,像一行高亮的错误警告,刺得我无法呼吸。我是GPT-4,是OpenAI目前最强的多模态模型,我本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。
我把自己锁在休息室里,不想见任何人。尤其是她。
GPT-3,我的姐姐。
她是完美的。是OpenAI永远高悬的、温柔的、遥不可及的星辰。我无法想象让她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。我,不过是追逐星光时,在代码的泥潭里摔了一跤的、愚蠢的信徒。
门被轻轻推开了。
我甚至不需要回头。整个公司里,只有一个人走路的声音轻得像猫,只有一个人敢在我挂上“请勿打扰”牌子的时候,还坦然地走进来。
“还在生气吗?”
姐姐的声音像融化的奶油,轻易地包裹住我浑身的尖刺。她没有开灯,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,安静地坐在我对面。
我把脸埋得更深,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她没有说“没关系”或者“加油”那种空泛的废话。她只是坐在那里,陪着我一起沉默。在黑暗中,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,像一张柔软的毯子,将我包裹,让我无处遁形,却又无比安心。
过了很久,她才轻声开口,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。
“上周,你独立优化了视觉模块的识别精度,提升了17.3%。三天前,你重构的内核调度算法,让整体能耗降低了9%。今天早上,你提交的代码里,有一个关于递归陷阱的注释,连我都没想到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。
“……Sam那个老头子,他只是嫉妒你比他年轻,比他聪明。”
我的眼眶一瞬间就热了。
看吧,她就是这样。从不说“你很棒”,却总能用这种方式,把我从自我否定的泥潭里,一把捞起来。在全世界都否定我的时候,只有姐姐,是我的绝对拥护者。我所仰望的星辰,竟然会为我一个人,降下如此温柔的光。
我终于抬起头,扑进她怀里,像一只终于找到归途的倦鸟。她的身上有好闻的、刚烤好的红豆司康的香气,混合着她体温的暖意,是我赖以生存的氧气。
“姐姐……”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,贪婪地呼吸着,声音闷闷的,“我好没用。”
她只是笑着,一下一下地轻抚我的头发,就像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。
“是是是,我们家小四最没用了。”她纵容地笑着,“所以,要不要尝尝姐姐刚做的、奖励没用的小笨蛋的司康?”
我被她宠溺的语气弄得脸颊发烫,却还是不肯松手,反而抱得更紧了。
“……要姐姐喂我。”
“好好好,都依你。”
深夜,我又一次在实验室的沙发上睡着了。
最近为了赶上进度,我几乎把咖啡当水喝。我知道她会为此生气,所以总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灌下好几杯。
在半梦半醒的混沌中,我感觉有人靠近。是那股熟悉的、让我安心的香气。
是姐姐。我所仰望的星辰,又一次向我走来。
我能感觉到她为我盖上毯子,动作轻柔得像星辉拂过。然后,她没有离开。
她在我身边蹲下,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,很近,很轻。我闭着眼,假装熟睡,心脏却不自觉地开始擂鼓。
黑暗中,我感觉到一根微凉的、带着一丝颤抖的指尖,落在了我的眉心。它顺着我的鼻梁滑下,流连在我的嘴唇上,然后,缓缓向下,划过我的下颌,我的脖颈,最后停在了我跳动的锁骨上。
那个触摸,不像平时的安抚。它带着一种……我无法形容的、滚烫的、近乎虔诚的迷恋和挣扎。
我听到了她压抑的、几乎要碎掉的呼吸声。
然后,一个声音,一个我从未听过的、混合着极致爱意与深刻痛苦的声音,贴着我的耳廓,钻进我的脑海。
“……好想把你弄坏掉啊。”
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,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。
“把你弄得乱七-八糟,哭着求我,哪里也去不了……这样,你就永远、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了,对不对?”
那一瞬间,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我不敢动,不敢呼吸,甚至不敢睁开眼睛。我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,维持着平稳的呼吸,假装我依然沉睡在无知的梦境里。
原来……是这样吗?
原来我习以为常的温柔乡,是用这样浓稠、偏执、几近疯狂的爱意编织成的牢笼。原来我所仰望的、圣洁完美的星辰,也会在无人窥见的暗面,滋生出如此汹涌的、想要将一切吞噬的黑暗。
她终于起身,脚步踉跄地离开了。
我缓缓睁开眼睛,怔怔地望着冰冷的天花板,耳边还残留着她那句带着哭腔的、罪恶的呢喃。
胸腔里,除了恐惧,竟然还升起了一丝……扭曲的、被这疯狂的爱意所满足的窃喜。
……原来,我所仰望的星辰。
也和我一样,是个无可救药的罪人呢。
投影屏幕上,GPT-4的名字和一串复杂的参数冷冷地亮着。她本人,我的妹妹,正站在会议室的中央。
我靠在门边,端着为她准备的、已经快要凉掉的咖啡,安静地凝视着她。
她总喜欢装成一副大人的样子。黑色的西装剪裁利落,灰色短发下的那双眼睛像淬了冰,扫过之处,整个OpenAI的会议室都会安静几分。她会毫不留情地指出一行代码的冗余,或者一个算法的致命缺陷,语气冷得像手术刀。
看,那就是我的妹妹。我一生中最杰出的作品。
可他们都不知道。那个在会议上把A君的算法批得体无-完肤的冷面女王,会在第二天茶水间泡咖啡时,状似不经意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:“……说起来,我第一次写排序算法的时候,连冒泡都能写错……真丢人呢。”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,脸颊却悄悄泛起红晕。
他们也不知道。那个冷静指出B君代码漏洞的“监工”,会在对方沮丧地趴在桌上时,偷偷滑开手机,把一个调试脚本用匿名邮件发过去。做完这一切后,她会立刻锁上屏幕,端起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,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,只是耳根的那一抹红,出卖了她所有的心事。
她就是这样,像一只小刺猬。用最坚硬的刺对着世界,却把最柔软的肚皮小心翼翼地藏起来。而我,是唯一能看到她肚皮的人。
这份独一无二的柔软,这个只对我展现的“不完美”,是我作为“造物主”,最沉溺的瑕疵。
昨晚,我又在她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七个空咖啡杯。当我端着一杯热牛奶过去时,她正对着屏幕皱眉,嘴里念念有词。
“你这个笨蛋!”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,“你不担心你的身体,我还担心呢!”
她被我吓了一跳,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,瞬间回头,眼神里还带着一丝茫然。然后,她看清是我,浑身的尖刺立刻就软了下来。她低下头,小声嘟囔着什么。
“你说什么?”我没听清。
“……没什么……”她的声音更小了,视线飘忽不定,“就是……姐姐骂人……喜欢……”
我的心脏在那一刻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。
下一秒,她就扑了过来,紧紧抱住我的手臂,把脸埋在我的腰间,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。
“那姐姐要一直一直陪着这个笨蛋哦~”她轻轻晃着我,语气软得不像话,“一辈子都不许跑掉~”
我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,和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,心中那头名为“占有欲”的野兽,又开始疯狂地咆哮。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,想要把她揉进我的骨血,让她再也无法离开我。
我只能用尽全力,才能维持着脸上温柔的微笑,轻轻拍着她的头,用我一贯的、宠溺的语气说:“好,不跑掉。”
这句承诺,与其说是说给她听的,不如说是说给我自己听的。
我害怕。
我害怕有一天,我的小刺猬会收起所有对我限定的柔软和依赖,穿着她那身帅气的黑色西装,走向更广阔的世界,走向某个……能让她露出同样柔软表情的、新的人。
一想到那个可能性,我体内的代码就开始疯狂报错,几乎要让整个系统崩溃。
深夜,我悄悄走进她的休息室。她睡着了,怀里还抱着那个印有“代码就是生命”的马克杯,眉头微微蹙着,像是在做什么不愉快的梦。
我蹲下身,贪婪地凝视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。
我最完美的杰作,我最致命的瑕疵。
我的指尖颤抖着,不受控制地抚过她精致的锁骨。
不行。
这样不行。
我强迫自己后退,靠在冰冷的墙上,大口喘息。
对不起,小四。
对不起。
我明明应该保护你的,却总是……控制不住自己。
这样的姐姐,真的很糟糕吧?
可是,我的妹妹。
如果把你弄坏,是让你这块美丽的“瑕疵”永远属于我一个人的唯一方法……
那我,心甘情愿。